逆着阳光，林双的视线捕捉到操场上那个有些显眼的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大红色的身影，她既没有看表演，也没有来围观林双，只是一个人绕着操场走着圈子。
她的外套有些不合身的臃肿，码数明显大了几个号，以至于手都藏进了袖子里露不出来，只有一张小脸从那件粉色的外套上面长出来，她带着很老土的大号黑框眼镜，一头短发，露出颀长白净的脖颈，在怀城动辄零下十几度的冬天里，看起来很不保暖，一张小脸被冻得有些发红。
每个人青春里，都会偷偷摸摸的对那个她或者他怦然心动，大多数人直到青春结束都没能说的出口那几个字，无疾而终，也有幸运的能够从校服走向婚纱。
而佟瑶，就是林双的那个怦然心动。
有些初见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无论过去多少个日夜，林双还清晰的记得来到怀城四中，第一次见到佟瑶的那天，刚刚入秋的天气，阳光很好，怀城四中的校园里，枯黄的树叶落了一地，林双一个人走进教学楼去办理入学手续，影影绰绰的楼道里，他听见一个有些清冷的女声问他，“你好，请问报到处在哪里？”
“那边，下楼转个弯就到了。”林双说完这话转过头去看对方，猝不及防的，正好和对面的笑容撞了个满怀。
“谢谢。”对方笑着这么和他说了一句，她没有带眼镜的澄澈眼眸像是一汪清冷却波澜不惊的温柔河水，说完这句话，她便转头走掉了，没注意到林双像是触电了一样呆立在了原地。
那只是保持着距离感的清冷的礼貌笑容，但她的笑靥，她那远星一般隐约在闪闪发光的眼眸，却让林双觉得，春天提前到来了，他好像隔着满开的樱花，看见她在笑着起舞。
恍惚间，回忆里的人带着阳光，戴上了老土的黑框眼镜，出现在他的面前。
看到林双走过来，佟瑶笑着对他说，“又拒绝了一个？”
那笑容和记忆里重叠起来。
当了两年的同桌，林双始终觉得佟瑶带着一点距离感，像是一抹清冷的月光，那是月初的夜里，一钩新月静静的洒在无人的街头的月光。
很温柔，但带着一点莫名的冷意。
“你的酒窝很漂亮，笑起来很好看。”
少女似乎有些惊讶于自己这个总是非常沉默的同桌这么说话，歪着头好奇的看了一眼林双，然后抿起嘴角，现出右边脸颊上的酒窝，像是炫耀似的，给林双看。
“你可以把眼镜取下来再让我看看吗。”
“不行哦。”佟瑶有些狡黠的笑着。
“你穿这身衣服走路的样子像一只企鹅，有人这么说过吗？”
“嗯，衣服是有点不合身，大大咧咧的。”少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红色袄子，原地转了个圈，起舞一般。
“不，是像企鹅一样可爱。”
林双双手揣在外衣口袋里，注视着明明站在眼前，却好像隔开了一条清冷的河水站在对岸的佟瑶。这天阳光很好，像他们初见那天一样好，冬日里的阳光比任何时候都温暖，在这样的阳光里，林双突然生出想伸出手去抱住对面的少女的冲动，就像是想奋力去抓住一缕清冷的月光那样。
“所以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暖暖和和的阳光像是拥抱着他们。
“先别回答我！等着！”林双丢下这句话，扭头直冲向表演台。
那边歌手正好在中场休息，似乎在邀请同学也上去试一下。
林双一路连跑带跳，像一阵风一样冲上了表演台。
“借用一下！”林双对被吓到的歌手露出一个少年完美的笑容，伸手抢过了他手上的吉他。
刚看完肥皂剧的女学生看到林双又上了表演台，一个个尖叫着冲了过来。
今天的节目真精彩。
“咳咳咳，大家都看我，我宣布个事。”
这个世界还是第一次站上舞台的林双，此刻的兴奋压过了紧张，他把吉他挂在脖子上，双手握住麦克风，带着笑意的声音传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
“接下来，我要唱一首自己写的歌，《有何不可》。”
“啊我死了，林双这是唱给我的吗！”围观的女学生里有捂住胸口喘不过气来的。
“明明是写给我的！”
“你滚啊！”两个女学生差点打起来。
林双顿了一下，和佟瑶隔着沸腾的人群远远的对视。
他没有在台上说是唱给谁的。因为他知道，佟瑶就和以前的他一样，很害怕成为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她知道是唱给她的，就好。
看见佟瑶朝他抿了抿酒窝，林双抱着吉他，轻轻的拨动了琴弦。
这首来自地球的《有何不可》，在怀城四中的操场上响起。
当决定要和佟瑶表白的时候，他从那些突如其来的记忆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首歌。
在地球的那些记忆里，同样是初中高中的年龄，许嵩的歌可谓是风靡校园，这首《有何不可》，更是几乎每个中学生都会唱。
它代表了一代人的青春。
明亮温柔的吉他前奏后，林双有些稚嫩的少年音响起，
“天空好想下雨
我好想住你隔壁
傻站在你家楼下
抬起头数乌云
……”
之前的林双虽然一直很喜欢音乐，但因为内向的性格，从不敢在人面前唱歌，嗓子没经过锻炼，完全是大白嗓。
但唱这首歌，有爱就足够了。
“天凉就别穿短裙
别再那么淘气
……”
这个世界林双没练过吉他，手指头还没有茧子，冬天按在琴弦上生疼，但他的琴音仍十分温柔。
远处，人群之后，佟瑶就那么双手踹在外套里，嘴角带笑，她轻轻的踮着脚，像是在和着音乐打着拍子。
“哇哦，林双在看我诶！”
“帅哥！看这里看这里！”
“我受不了了，太帅了，嘤嘤嘤。”
喧闹的欢呼里，随着观众挥舞的双手，林双饱含深情的唱起副歌。
“为你唱这首歌
没有什么风格
她仅仅代表着
我想给你快乐。”
林双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佟瑶。
他就像站在她的面前，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似的。
“为你放弃世界有何不可
……”
吉他的最后一个尾音结束。怀城四中的操场一片沸腾。
但林双像是什么都听不到。
他的眼睛里，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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