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声朗笑，白玉雕塑都小幅度摇动：“什么劫数？”
张天予心中一惊，无根生更是面色惨白，疾呼一声：“大圣！在下已经完成了您交待的使命！”
这位大圣如果撂挑子不干，劫数八成因果谁能扛得住！
“我当年身受重伤，只走出一缕残缺的神魂，降临此界，首当其冲需要疗伤，便选中了那两人为我护法。”
“等到神魂略定，再要重塑肉身，可惜两界都一穷二白，见不到半株灵根也就罢了，连万年的天材地宝都难觅踪迹。有魂无身，修的不过是下乘鬼道，即便得了造化，也不过区区一介鬼仙，无可奈何，只能出一下策。”
无根生莫名的感到惊悸不安，额头豆大的汗水汩汩冒出，眨眼功夫后背就已经湿透，头发的末端都凝聚出汗珠。
“所谓的劫数，便是这样一个下策。”
无根生汗如雨下：“请恕在下拙劣，不太明白前辈言语中的深意。”
“何必自欺，两界的劫数，是我在背后一手操办，便如老农种麦，区别在于千年一割，以他人血肉补我血肉。”
无根生两腿打颤，张天予也倒吸一口凉气，只觉毛骨悚然。
“在下，在下……”无根生止不住的往后退。
那声音反倒是疑惑：“为何作此惊貌？”
无根生牙关打颤，莫大的恐惧混合着愤怒，让他头皮都为之炸开，没想到敬若神明的大圣，竟是如此的人物。
张天予沉声道：“阁下还真是丧心病狂，令人叹为观止！”
无根生涕泪纵横：“大圣，您是独自背负劫数八成因果的大神通者，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漠视生命的恶魔！”
声音哂然笑了，没有什么恼怒的情绪，长笑声在空荡的大殿内回荡：“我虽然被困宫中，但也通晓梦回之术，可观览两界。昆虚豪门，权势滔滔，生杀予夺，寒门蝇缝苟活，为鱼肉也。下界豪人，喜豢养狸犬，一年用度数以百万，而下界流民殚精竭虑日不过二三百，即便因故身殒，亦不过四五十万。生命之价，何其贱也。”
“豪人饮流民之血，可有漠视之说；豪门啖寒门之肉，可有丧病之论？”
无根生如遭雷击，指着雕塑，食指青的发紫，颤抖不休：“你不是大圣，你是个怪物！”
声音却越发浩瀚，丝毫不受无根生的指控所影响：“我眼中四者无甚区别，千年劫数一起，皆为我所用，化我血肉，铸就两界亿万生灵之大平等，更不求庙宇香火，不计颂扬讴歌，如何当不起这一声‘大圣’？”
无根生更加激动，还要再说，张天予伸出手摇摇头。
这昆虚大圣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怪胎，有一套独属于自己解释这个世界的体系，三人再说一万句也没有任何作用。
而当张天予阻止的时候，昆虚大圣的神识一瞬间全部集中到他身上，无形的压力仿佛背负了一座大山。
“大圣阁下，我们先不说这些宏观的看法，不知道阁下目前恢复的情况如何？”
“你很冷静。”张天予脑瓜子嗡嗡作响，那声音道：“数千年来，我也只重塑了三碗血和一只手掌。”
“七十年前在那两个孽障的合围下，分出一缕神识将这无根生带到神墟洞天，取了天元珠一块碎片，令他搜集气运之力，那三碗血和一只手掌也一并跟着他去了下去，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衍化的出乎预料。”
昆虚大圣毫不隐瞒，这么一个几千年的老怪物，似乎没有一点心机，有问必答，张天予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因为这可以理解为昆虚大圣毫无心机，也可以理解为他绝对的自信。
张天予道：“衍化出来的，莫非是冯宝宝。”
“自然。”昆虚大圣颇有些不悦。
“怎么衍化成了一具女体？虽然不及原始本身万一，好歹算完整，现下也只能凑合凑合。”
无根生瞳孔猛缩，一只手掌和三碗血就能够衍化成人，还是冯宝宝这样一个长生不死的非人存在。
“话说了这么多，无根生，你援助有功，我将你的意识从衍身中剥离，为你重塑肉身，传你真正的修仙之法，取代那两个孽障，为我代掌昆虚，你可愿意？”声音是对着无根生发问，但张天予身上的神识并没有离开。
无根生擦掉额头的冷汗，镇定了下来：“属下愿为大圣效劳。”
这位昆虚大圣显露出来的一鳞半爪，简直神鬼莫测，哪怕遭了两大至尊的暗算，仍然能够绝地反杀。
又对两人倾吐了这么多的秘密，现在说出这种话，用屁股想一想也知道拒绝的后果。
无根生经过初时的不能置信，头脑已经清醒许多，人死如灯灭，只有活着，才存在转圜的余地。
结合他先前的惊怒，现在臣服的无根生心里肯定有算盘，昆虚大圣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但他丝毫没有在意。
无根生心中难免悸动，发现昆虚大圣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不着痕迹的瞥了张天予一眼。
无根生道：“大圣，属下还有一事不明，您的家乡，可是传说中的仙界？”
“这个问题，也许有人能够为你解答。”
无根生怔了一怔，面色大变，震撼至极的目光望向身旁的张天予：“张兄弟，你，你和大圣来自同一个……”
无根生话音未落，压在张天予身上的神识登时恶意满满，像是三更半夜独自走在深林中，无数发光眼睛窥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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