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院长，两位尊师，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吴歌看着笑容里有些悲戚的书院院长，和他身后两位大儒，缓缓行礼。
少年想问的，其实是为什么他们不露面，为什么不当面告别。
身着灰色长袍的院长看了看吴歌，“我们，一直都在！”
简单几个字，似乎有着无限的力量。
暮光照在院长的面孔上，更显了些神秘莫测。
文人不折，自有风骨，无论如何，那一腔热烈的浩然气，从来都清正，而作为书院院长的李密，大萧文道的领路人，他应该，也必须，一直都在。
所以他来了，尽管城楼上有人拿笔记录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记录，也就意味着可能到来的秋后算账，毕竟，这是龙座上那位帝王最喜的御人之道。
“钱老弟，阻挠虽千万，书院俱往矣！”浩然气加持下，李密三人的一起说的话如洪钟之鸣，激荡回响，数里之内，皆可听闻。
虽千万人，书院俱往矣！
吴歌等在场之人心里也莫名地共情澎湃起来。
可是这终究是送别，不论如何，别的内核还是没变的。
于是，众人看着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身影，眼里起了霜雾，一个个都悄悄的擦着眼，然后慢慢散去。
斯人已去，山长水远，此去经年，只好相忆于江湖。
“你们刚刚说的，我们都听见了，谢谢你能来送他。”李密面色如常，淡淡说道。
“毕竟也是因为我，我本就该来。”
“嗯，甚好！甚好啊！”灰衣长衫的长者望天而叹，“不必太过拘泥于此，钱博有他的路要走，跨过此书山长径，他问学修习之途，自然就通透了。你可知读书人以文载道，为何末法时代以后，再无三品以上，更不用说儒家圣人了！”
听着李密的询问，吴歌当然云里雾里，只好摇摇头，“学生不知，请院长明示。”
“乱世出英雄，对读书人的修行来说，一样适用，”李密看着慢慢散落在人间的红霞，继续娓娓道来，“生在乱世，更多身不由己，更多动荡不安，但同时也意味着更多的创造力，更深的思考。”
院长的解释很简单，吴歌边听着边点点头，深以为然。
“文道一向有读书种子的说法，其实就和你们修炼里说的天赋一样，但是读书又有不同，修炼的天赋，很多是先天便有，比如儒山的南宫，生而八品，但是读书却不一样，先天也许有，但后天更重要，读书，是可以养成的。”
“确实，没有人生来就会读书，能读书。”少年对此表示赞同。
“所以，这百年以来，文道起起伏伏，到如今，却是落寞了。但是，我有预感，很快，文道终将再起。”
三位大儒一齐望向远方，仿佛那里，就是希望。
“你知道院长为何跟你说这些么？”身着褐服的孙文孙大儒眯眯笑着，看着吴歌，这话，自然是问他的。
李密听闻，伸了伸手，似乎想阻止孙文继续说。
“院长不吝赐教，小生获益匪浅。”吴歌诚恳拜首。
“非也非也，少年郎，你可愿入我文道，读圣贤书，修浩然气！”孙文一生正气，朝吴歌说道。
一旁的赵大儒也脸上带着笑，与李密一同，从容地看向吴歌。
少年听得出来，与先前书院口头调笑似的邀约不同，这次，他们是认真的。
“是因为，我体内的浩然气么？”少年心里想着，很自然地说了出来。
“是啊，如果我们趁早决断，初见你时便收你入院，若干年后，不仅大萧，甚至天下文道，将大有可为。”头发花白的赵大儒也趁机补充道。
少年很少听到如此夸赞，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你可愿意？”孙文没有看少年，而是转向了城楼外，第二次问道。
“小生不才，何德何能得书院如此器重。”
少年自幼诵读诗书，熟通道藏，说到读书，自然是极愿意的，只是如今世道不稳，少年又心有羁绊，真要说到静下心来潜心问学，也确实不容易。
“你先别急着回答，读书一道，与修行不同，不以武见长，因为浩然气，是涵养之气，绵延无尽，而你现在修的，是身体里的机能之气，论杀伐之术，自然绝配，但若是长久论，自然读书更益。不说儒家圣人，单论儒道一品君子境，已可活逾五百岁。而一品境的修炼者，尚踏不破轮回之道。”李密耐心的解释道。
少年点点头，“这些，我在文卷里也读到过。”
“但是不论武夫，妖族，修炼者，阵师，还是读书圣贤之道，皆不可同修。”孙文适时补充，“你应该也听说过吧！”
吴歌摇了摇头，各修行之途，不可同修？
这的确是人尽皆知，但是对吴歌来说，确实从未听过。
“如果强行修炼呢？”少年问道，心里想着，如果不能同修，那我这一身浩然气，不是白白浪费了？
本来还期待着解了浩然气，修为能精进不少，此刻则是瞬间心底凉了半截。
“这不是强行修炼的问题，而是道与道之间，本就天堑，而非通途，就好比日月星辰，各司其职，从不逾矩。”李密缓缓说道，“所以，你如果想要修此道，就要费了武道的修行。”
院长的话犹如惊雷，炸裂在少年脑中，如果说刚刚还只是心凉，那此刻，就是心死了，“看来寄望以此快速提升境界是行不通了！”
少年微微有些懊恼，这就好比刚到手的金子，瞬间变成了石块，天下之大，又有几人能一笑释怀呢？
“文道与武道不一样，它不是一人之道，所以即便你拒绝，其实也没什么，毕竟你还有萧墙之乱要处理。”李密深深地瞥了少年一眼，明显心里早已知道结果。
少年自然满脸歉意，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好沉默着拱手深拜。
“无妨无妨，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尤能化碧涛，愿你能继续热爱，文无捷径，胜在坚持。”
“小生定谨记于心，不敢相忘。”
李密豁达地摆了摆手，“回到书院。”
儒道三品为传道境，言出法随。
李密说完，三人便消失不见。
吴歌虽然在书上看到过，但是书上所读，和此刻身临其境亲眼所见，却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儒道八境，分别是破卷，修身，养气，惊神，传道，治国，天下，君子。
君子之上，就是圣人境。
儒家圣人之道，不以武力见长。更多的是读书人自然悟得大道，自幼修此道者，少之又少。
夜色降临，少年心底有些失落。
回想今天一天，确实经历了太多，从曹公，到萧颜儿，再到周阳，钱博，少年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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