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自小一起长大的两人均垮着脸。
李正柏想的是毫无人性的朱致远，李庸如想的却是昨夜进山的苏余。
前者未那些追求饱腹而聚在朱致远身边的人扼腕，后者却是惊异于匪徒的凶厉，替进山的苏余担惊受怕，但毫无例外，他二人都对这朱致远的做法愤慨不已，同时也为那些被他聚拢起来的人感到悲哀。
“你知道吗，听你这么一说，这朱致远虽然可恨，但我却觉得他好像并没做错什么。”李庸如拍了拍袖子，突然站起来说道。
“为何？”李正柏不明所以。
“三人成众，五人成群的道理，就算说与你听，凭你这榆木脑袋也想不明白。”李庸如苦着脸，揶揄的笑了笑，随后指着舆图问道：“我且问你，朱致远这伙人窝在这虎头山上的哪个位置，这次山匪流窜可是因他而起？”
“不是。”
虽然李正柏对发小给自己下这‘榆木脑袋’的评语很是不服，但听到其问话后，还是老实的摇了摇头，应了一声，随后忙不迭解释起来：
“此次山上突然流窜的山匪，是吴七这一波的，与朱致远无关，不但跟这朱致远毫无关系，相反，据早两日派出去的探子回报，朱致远这伙人好像早已经悄悄离开了虎头山。”
“离开？！”李庸如眉头一皱，随后，他看向发小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
照李正柏刚才所说，朱致远这一伙人，零零散散少说得有个四百来人，虽然大多是些乌合之众，可数量确实实打实的，再加上近日来，有不少不愿迁徙的流民加入，这人数指定是只增不减。
他并非少不知事的痴愚之人，当初陈家沟只有百十来人，接收时，乌泱泱聚在一起，人头攒动的场面他至今都记忆犹新，那四百人聚在一起那是什么场面？
这么大一堆人出行，其带来的动静自然不小，可到他李正柏的嘴里，就变成了‘悄悄离开’，这人，真就当自己还是三岁小孩，那么好哄么？
李庸如突然起身，负手立于案前，望着眼前的发小，平静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
“你刚才说这朱致远伙人，已经离开了虎头山？”
“嗯，离开了！”
“什么时候的事？”李庸如目光有些闪动。
李正柏先是沉默，而后皱眉想了想，接着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发小：“不知道，我也是两日前才收到的消息，要不是吴七这边突有异动，我也不会想到这朱致远。”
他接到的命令是驻扎此地，保怔南迁一途顺畅，而收罗山匪的信息，则只是因为自己是斥候营主将，老将军随口提了这么一句，并未有正式命令下达，因此他也就不以为意。
尽管他有些奇怪李庸如为何有此一问，但出于对发小的信任，他还是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
“你是说这四百多人，就这么在你斥候营眼皮子底下，悄悄撤出了虎头山。而你身为斥候营主将，辖下近千人，非但没提前得知此事，反而是在这些人撤出不知多久后因巧合才知晓此事。”
这段话说完，李庸如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发小，那身为南境守军雪狼军的斥候营主将李正柏。
话已至此，李正柏自然也明白了李庸如话里藏的那层意思，尽管他对李庸如说的话很不满，但不可否认，他说的句句属实，一字一句如同钢刀利斧，不带一丝情面，就这么剌在他脸上。
“是，是…”
这两个字像有千斤，脱口而出后李正柏仿佛泄气一般，呆坐在原地一脸苦闷。
“所以你得到这个消息后，才会心急如焚的赶来这里。你是担心朱致远突然消失，是在打陈家沟人的主意。”
李庸如苦笑连连，给自己倒了杯茶，望着眼前的发小，脸上没丝毫畅快，反倒是带着无奈。
李庸如没再多问，而是直接了当的说出他的要求。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若朱致远真在打此地的主意，要保陈家沟众人无恙，光靠老吴跟几个家丁肯定是不行的，你多少得给我留些人马。”
说着，他停了下来，默默合计了一番后，他伸手竖起两根手指：“二百人，少一个都不行！”
他这话并非夸大，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毕竟他得保护陈家沟众人不受牵连。
话音刚落，李正柏忽而拊掌，哈哈一笑后站起身指着营帐外说道：“放心！我给你带了三百，都是上过战场的好手。此时就在帐外！”
李庸如：“……”
“既如此，帮你一次也不是不行，但我有个条件。”翻了个白眼，甩掉那丝被算计的的感觉，李庸如直接了当的说。
“什么条件？只管说。”大愁得定，李正柏拍着胸脯很是豪气。
“进山后帮我寻个人！”
“这……”
李正柏面色一滞，面上忽带着一丝愁苦，答非所问的说：“你怎么知道我要进山？”
“这你就别管了，我自有我的方法。”李庸如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我帮你解决后顾之忧，你帮我找人，也不用你特意去寻，只消在进山路上稍加留意一下便可，怎么样？”
李正柏皱眉，思索片刻后，他抬起头深深看了李庸如一眼，点了点头，“好！”
……
紫木山。
正当两人围在书案前盘算着下一步的安排时，苏余已经绕行至石壁顶部，借随身带来的麻绳之便，将那长在石壁上的几株两心花，采了下来。
仰望下，绿意盈盈，看着是有不少，但实际上这几株两心花达到李庸如所说最低移植条件的，仅有两株，余下的都是连根系都没长全的幼苗，稍有异动便会夭折，更别提移植了。
因此，苏余也只是小心翼翼的取了两株，余下的便没再去动。
实话实说，他对李庸如培植两心花的宏愿很是佩服，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其技术产生质疑。
医术是医术，培植是培植，两者向来不可混为一谈。
李庸如营帐里那所谓的培植实验，在苏余看来，几乎与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两样，若真让他借这些东西能研制出人工培植之法，那前世那么多科研工作者全都可以失业回家了。
殊不知仅是粮食增产一事，便有人为之付出了一生的努力，就这，还是那人凝聚无数先贤的智慧才达成的成就。
仅靠李庸如独自一人，哪怕采上再多的两心花，十有八九也只是徒劳罢了。
望着手上的两株幼苗，苏余心里不禁感慨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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