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认温香雪为师，陆无观一得空便直勾勾地瞧着对方。他实在好奇，一路同行也有几天了，自己竟从未见过对方的真面目，天知道那一层轻纱是否就是她脸上的一部分。
温香雪自然能察觉到他的目光愈来愈肆无忌惮，但她也早已习惯了这样被人注目，甚至可以笑着问道：“怎么，小鹿儿，想看看为师的样子？”
自她知晓楼夜雪称陆无观为小鹿儿后，便觉有趣，也非要这么称呼他不可。
陆无观点头道：“听闻当年怜花双雪倾绝天下，夜雪师尊的样子我这些年朝夕相对，自当有数。但香雪师尊你的样子还未曾识得，当然感兴趣。”
他这般直言不讳倒教温香雪意外，据她过往经验，若是别人被她这么问，要么支支吾吾不知所言，要么则慌忙摆手、摇头称否，像陆无观这样直抒胸臆的倒是一个也没。
或许是他与楼夜雪相处久了，才能这样坦然吧。她暗自揣测，同时又生出了一丝其他的想法。
“你想看，那为师便给你瞧瞧。”温香雪话中竟有些许宠溺的味道。
陆无观闻言心头一荡：莫非小师尊真对我青眼有加？但他旋即便将这想法抛诸脑后，对方明显就是想借自己来胜过师尊，自己万不可动摇。
温香雪并没有等他回话，皓腕轻抬，自顾自揭开了面纱。
陆无观本低着头想事，乍觉车内春光乍泄，一抬眼，顿时忘记了言辞。说来他认识的女子姿容皆可称绝美，似顾眉姿纪君好这般的，在常人眼里已与天仙无异，可自家师尊与身旁的温师姐仍可胜过一筹。而眼前的小师尊，却比这二人还要美些。都说女子容貌美到极致，君王甚至会烽火戏诸侯，意欲搏之一笑。陆无观自觉，若自己是那君王的话，莫说点一次两次，便是常年烧着，也要一睹佳人笑靥。
“小鹿儿你说，我跟楼夜雪熟美？”温香雪很满意陆无观这恍神的模样，微扬起嘴角问道。
纵使陆无观私心里偏向自家师尊，仍不得不承认，好像便宜小师尊确实要更美些。同时他心下也有疑惑，据传怜花双雪容貌武学相差仿佛，怎么以他的眼光来看，小师尊明显要更好看些。
莫非我眼光与常人有异？他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审美。他哪里知道，楼夜雪对自己的容貌故意有所掩藏。
“怎么？不好说吗？”见他明显眼前一亮后沉默不语，温香雪步步紧逼，似乎一定要让他分出个高下来。
“反正我这会说什么师尊也不会知道，不如先讨好小师尊。”陆无观考量道，“况且说话不似写东西，会留下证据，即便后来她告诉师尊，我也可以咬死不认。更何况，小师尊显然要比师尊好看些。”
他心下权衡着利弊，张口道：“我觉得香雪师尊你……”
一句话还未说完，却感周遭空气一凝，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向脑门。
“别管，你快说！”温香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手一挥驱散这股莫名冷意，疾声追问道。
陆无观总归不是傻子，这股乍然袭入的冷气他极为熟悉，哪里不知道是谁来了，怎么可能还会让祸从口出。
“我觉得香雪师尊你和夜雪师尊一样美。”
温香雪显然知道他刚要说的不是这个，但话已说出，再教他改口显然已是不能，况且，那不速之客必定已听到了。
她恶狠狠地白了陆无观一眼，但自她现出真容后，一颦一笑莫不风情万种，陆无观只觉得对方风华绝代，别无他感。
一道冷冽寒声自车外传来：“师妹，听说你扣下了我那顽劣的徒弟，我特地等在这里问问，怎么不出来见见？”
陆无观发誓，这绝对是他第一次听自家师尊这样说话，这样的清寒渺远之声按理该出自温青妩之口，师尊她这一向懒洋洋的人怎会有这样的腔调。
温香雪闻言并没有马上推门而出，首先自车上角落里摸出面铜镜，理了下妆容，确认自己容貌无差后又整了整衣裳，才轻咳一声道：“徒儿们，随我去见见你们师伯。”说着她特地瞥了眼陆无观。
陆无观随温香雪一出马车，顿觉周遭寒意彻骨，抬眼一看，马车前不远处立着个白裳女子。
或许这真是怜花宫的统一服饰，他一时间竟还能有这样的想法。
虽说眼前人给自己很熟悉的感觉，兼且这一片寒意也是他曾体验过的，但他仍不能将面前这孤高仙子与自家那懒散师尊的身影合在一块。
明明刚才还觉得小师尊要胜过一筹，怎么正主到面前来又觉得二人难分轩轾了呢？他困惑不已，莫非久不见师尊，距离产生美了？
抱着这样的疑惑，他认真打量起自家师尊来，将眉眼琼鼻朱唇与记忆中的样子相对照，果然是师尊不假，只是这样的师尊，怎么看也比山里时美上不少。
江湖历练一遭，我已对美有更深刻的认知了？他脑中思绪不断，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绝不是师尊平日里的模样。
“楼夜雪，你可真会掐着时间。”温香雪见着这斗了半辈子的师姐，银牙微咬，颇有些遗憾道，只要再晚片刻，或许“小鹿儿”这被对方一手带大的徒儿就要盖章自己美过她了。
“小鹿儿，来我身边。”楼夜雪却不理她，向着陆无观道，言语中淡漠清冷，姿态甚是高绝。
陆无观闻言便要迈动步子，可后背旋即一热，身处自家师尊冰寒的气场内，他哪里不知道这热气自何处来。
被温香雪这么一警告，他哪敢有动作，只能站在原地对师尊报以苦笑。
“温香雪！”楼夜雪寒声喝道。
“你小声点，我还没聋。”不知为何，这对堪称武林顶峰的师姐妹一碰面，双方便一点宗师气度都没了，竟像小孩子一样开始拌嘴。
“这些年你什么都要抢我的，现在连徒弟都不放过了？”楼夜雪现下的模样看来就是成熟些的温青妩。
“师姐，你当真未卜先知，这你都能知道。”温香雪颇没有风度地阴阳怪气道。
陆无观在一边看得直愣眼，这小师尊怎么一见到师尊人都变了。不对，师尊自己也变了。
“看来还是要做过一场后，才能好好说话了？”楼夜雪淡淡问道。
“正合我意，谁若赢了，便是小鹿儿的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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