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破身份的事，吴后生并不感觉到意外，身为嘉和学校的学生怎么可能不认识上门找她的老师，至于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的父亲，联想到之前父女之间的粗暴举动也能揣测出一二。
“你们到底是谁？找我什么事？”柳林玲随手翻找身前茶几上的零食。
吴后生捡起地上一袋未吃完的薯片递上去，心里斟酌凶案中邵雷失踪案和校园自杀案哪个更好切入，思考半天打算先从一年前的校园案入手。
“我们是警察，想来问问……你还记不记得木之云？”
柳林玲伸出接住薯片的手停滞半空几秒后，语气中微带感伤道：“记得。”
那年夏天的楼顶上，穿白色上衣的男生，冲教学楼挥挥手，微笑跳下去的画面，柳林玲从未忘记过。
“阿云是个很腼腆的男生，他成绩很好。”柳林玲回忆道；“我考进嘉和中学幸运的和他分配到一班，只可惜后来他自杀了。”
“能跟我们详细说说吗？”吴后生道。
“吴队，有烟吗？”柳林玲点点头，目光转向老烟民吴畏。
“你认识我？”吴畏掏出根烟递过去，转口问道：“你会抽吗？”
“木之云自杀那天，我见过你。”柳林玲接过烟，摸出茶几上的火柴，通过熟练的姿势回答另个问题。
“阿云成绩真的很好，人也很善良，没想到他会选择走自杀的路。”柳林玲两腿盘在沙发，吐着烟雾伤感道。
“传言不是因为失恋吗？”吴后生问道。
“失恋？”柳林玲嗤笑一声，“他没谈恋爱，怎么失恋？”
“不是说，你……”吴后生短暂停顿，重新组织下语言道：“你没跟他在一起过？”
柳林玲摇摇头，“他经常替我补课，所以经常在一起，但从来没有确定过情侣关系，他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要我当女朋友。”
“你提到过木之云性格腼腆，也许不好意思开口呢。”吴后生提出疑问。
“不会的，我开口过，他拒绝了。”
简短几句话，弄得吴后生和吴畏二人摸不到头脑，这一重接一重的迷雾感觉完全拨散不开。
“那传言怎么回事？”
“阿云说过，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倒害怕影响我的声誉，为了维护我跟邵雷他们发生过冲突。”
“邵雷？”吴后生没料到聊校园自杀案，中间竟然主动牵出邵雷的线。
“就是传言中，因为我跟他谈恋爱，导致阿云失恋自杀的邵雷。”柳林玲解释道。
“真实情况到底怎么样呢？”
“其实事情没有很复杂，阿云没跟我谈过恋爱，但后面造谣的人是邵雷，因此阿云为了我跟他打过几架。后来我去找邵雷理论，结果不小心被灌药，之后校园里突然四处派发邵雷和我的一些亲密照片，接下来的事演变成邵雷和我热恋的版本。”柳林玲描述这段事情的语气平和冷静，眼睛中看不到愤怒，却看到了丝浅浅的绝望。
“你爸妈没管？学校不管？”吴后生听完后只觉心底寒意阵阵。
“我没爸，至于我妈我不想让她知道，学校的那群人还是算了吧。”柳林玲又伸手向吴畏要了根烟。
“木之云后来继续找过邵雷吗？”虽然未曾与木之云交往过，吴后生相信以木之云的性格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只有阿云管，不过后来他成绩下降的很快，他母亲找到学校，最后学校给的处理办法将我调班。阿云很孝顺善良，他不忍父母操心，只跟我道了句歉，之后再没有跟我说过话。”
“后来事情你们应该就知道了，大概过了半个月吧，阿云午间下课，走到教学的楼顶之上，跳了下来。”
校园自杀案传言和事情原本的模样在短短两根烟的时间里，被柳林玲以极度平静而冷静的口吻说完，然而作为听众的两个人心中滋味不一。
不管是善良的木之云，还是深受迫害的柳林玲都无力冲破遇到的难关，而学校的不作为，邵雷的无耻下作没有得到实质的惩罚。
吴后生一直秉承的善良受到巨大的冲击，他能想象出内心世界丰富的木之云，面对母亲和老师逼问学业时的那种无奈，能想象出看到好朋友受到欺辱，世间给予冷漠的绝望，更能想象出他站在楼顶之上埋怨自己无能的心酸。
这一跳，跳的是木之云对自己的惩罚和对不平世间的控诉。
然后，你可知道哪怕你微笑的跳下那层楼，仍旧无法改变一切呢……吴后生第一次主动伸手向老大吴畏要了根烟。
狭窄杂乱的房间里，弥漫着重重的烟雾，透过升腾的烟雾看着屋外的世界，仍旧是脏破不堪。
“邵雷失踪了，你知道吗？”吴畏打破平静，神情严肃问道。
“不知道。”柳林玲摇摇头，嘲弄道：“他死了最好。”
吴畏目光微凝，正色道：“你这两天为什么没上学？”
“我被锁在屋里，你们进门前应该看到了。”
“为什么锁你？”
“因为我妈生病住院，他不想我上学花钱，正逼我出去挣钱，好让他吸粉。”
外表打扮成叛逆模样的柳林玲似乎说每一件不幸的事表现都很平淡。
平淡令人惊讶，也平淡的令人产生错觉，觉得这一切的不幸不属于她自己。
吴后生第一次认为自己的生活幸福，找不到自己的记忆没关系，走不出脑海中的迷雾又如何，刚踏足香山镇遇到好心的张老省，来到警局又有照顾他的吴畏。
如今看来，自己当真幸运。
转念一想，嘉和中学里备受同学欺凌，仍旧笑容满面的吴之先，是何等的坚强与隐忍。
想到这里，木之云和吴之先的名字又被吴后生串联起来，回想湖蓝小区，胡进远拉着的男孩，他下意识的问道：“木之云是不是有个弟弟？”
柳林玲认真思考会，不确定道：“好像有？”
两人顿时精神一震，异口同声道：“是不是叫吴之先？”
吴畏硬核咳嗽一声，摆出老大姿态道：“是不是叫吴之先？”
“也在嘉和中学读书的。”吴后生偷瞄眼老大，小声提醒道。
“是不是叫吴之先我不知道，我听阿云提过两次，好像叫什么之先。”柳林玲一副看两个傻子的表情回道。
“原来如此。”吴后生兴奋跳脚，总算搞清楚为什么吴之先会因为有人骂哥哥是孬种，控制不住的痛哭流涕，哥哥的自杀肯定给吴之先留下很深的阴影。
“臭小子，你破案了？”吴畏嫌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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