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命终于开口：“无生流什么都不缺吗？”
“当然。”
“那自然也是不缺我一个了。”
这下谢尘嚣就尴尬了。
“呵呵，”谢尘嚣笑笑，缓解一下尴尬，“让我来给阁下讲个故事吧。”
姬无命颔首，示意请说。
“你知道什么叫天人吗？为什么武道的最终境界叫天人呢？”讲故事之前，谢尘嚣先提出了问题。
“不知道。”姬无命很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谢尘嚣很满意他的回答，因为这样故事就能继续讲下去了。
“所谓天人，就是超脱天地之限的人。武道走到了尽头，便是要超脱于天地之外，天地毁而我不坏。或者，最低限度，也要能够脱离这方天地，周游诸天万界才行。”
“你知道石泰的功法叫什么吗？”
“不知道。”姬无命依旧干脆利落地这样回答。
“好吧。”谢尘嚣用折扇敲敲额头，“石泰修炼的功法名叫八威召龙经，全名叫做太上洞玄灵宝八威召龙妙经。你也在擂台上见过他的龙王本相了。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不觉得。”
“……好吧。那我就不卖关子了。那本功法来自天人，是用来慑服龙族的。”
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姬无命抬了抬眼皮。
交谈至此，也算了解姬无命的性格了，谢尘嚣平铺直叙道：
“上古之时，莽莽荒荒，猛兽横行，相率食人。最危急的时候，人族不过千余之数，命悬一线。就在这时，忽然从天外来了一群异人，也就是最初的天人。他们见生民困苦，就传下了修行强身之道，也就是我们现在修行的武道，又见异兽纵横，无人可制，于是传下制服异兽之法，便如八威召龙经，为了保险，他们又留下了自己的武器。他们仿佛就是上天派来拯救黎民的，传下了所有，却别无所求。
“但是在我看来，那些天人还是有所求的，他们传下了道统，并希望自己的道统能够发扬光大，永世流传。
“这就是第一个故事，关于天人。”
说到这里，谢尘嚣放下折扇，端起茶杯，看了一眼又放下。
“第二个故事发生在一百多年前。
“一百多年前，那时还是齐末乱世，群雄逐鹿，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无论是在野还是在市，从军还是从政，人心思定，天下却就是苦苦不平定。
“这时衰落的齐皇室有一位皇子名叫李霁月，人如其名，光风霁月，卓尔不凡。他的母妃担心他被人谋害，便托人将他带入玄门，从此不求平定乱世、登基称帝，但求一生安稳。
“李霁月便在玄门长大成人，拜师学艺，不过十年，他便突破化神三层，在玄门正宗无数的天才之中脱颖而出，被视为传承玄门道统的最佳人选。天赋异禀，修为高绝，行走江湖之中数载，从不曾堕下玄门声名，至此，他离继承道统还有一步之遥——论经驳难。
“天人传下道、法、器三宝，以李霁月化神三重的修为境界，足以修持天人之法，也勉强可以支撑天人之器，但是继承道统需要的不只是足够高的修为境界，还需要对天人所传道经有足够高深的领悟。
“而在论经驳难法会上，李霁月对答如流，经义无不熟识，一切都很顺利，嗣教长老和嗣法长老都感到十分满意，再加上李霁月本身便是掌教弟子，这样一来，即使向来不问世事的太上长老突然反对，李霁月也能以三比一的比数被立为道统的继承人。在场诸人皆被驳倒，李霁月自己却提出了一些疑惑：传承道统到底有多重要？有没有比传承道统更重要的事？继承道统之后，能不能用天人之器去平定乱世？
“嗣教长老断然否决。天人之器，有莫测之威，不可轻用。除非玄门道统有覆灭之危，不然绝不能动用。除此之外，就算天塌地陷，生民倒悬，那又如何？天人传下法器，不是为了小民安危，而是为了护持道统。
“李霁月却不认同嗣教长老的话语，他说：天人传下道统难道不是为了济世安民吗？为了道统传承放任天下大乱，有收拾乱世之能却无动于衷，这合乎天人的本意吗？
“最后的结果是，李霁月被罚以面壁思过十年之刑，若能及时悔改，那他就还是道统的继承人，如若不能，那他也没有资格在玄门待下去了。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折扇指向姬无命。
而姬无命的回答是：“不会是我。”
“真是肯定的回答。”谢尘嚣越发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种说不出的气质，“李霁月开始面壁思过，不对，他没有思过，他用了三年突破了通幽之境界，闯入供奉天人法器的祠堂，击败了守护者，带着天人法器离开了玄门。
“又花了三年，李霁月彻底掌握了天人法器，那是一柄神兵利刃，只是一挥，便击杀了寻踪而来的玄门长老。接下来的事就都在史书上记着了，李霁月加入了晋王麾下，护卫在晋王左右。那件天人法器只用了两次，但每一次都能够改天换地，彻底地扭转战场局势，最终襄助晋王一统宇内，缔造了现在的大晋。
“故事说到这里，相信你应该明白故事里的主人公是谁了吧？”谢尘嚣以扇遮面，只露出一双锐利逼人的眼眸。
“那人就是无生流祖师，天人法器就是祖师遗剑。”姬无命很配合。
折扇收拢，谢尘嚣挑眉道：“正是如此。”
“不过这和我回无生流又有什么关系？”
“哎呀呀，怎么会没有关系呢？祖师虽然从玄门出走，但他还是希望能够回到玄门的，我们作为徒子徒孙不就应该为了祖师的遗愿而奋斗吗？而无生流想要回归玄门祖庭，自然是有条件的。首要条件就是交出天人法器，这一点各位长老已经同意了；次要条件是组织一场比武，三十岁以下的武者参与，只有展现出足够的水平，玄门才愿意接纳无生流。”
“无生流名贯四州之地，应该不缺少青年才俊吧？”
“无生流确实不缺少像阁下一样的少年英才，柳无绪、明月心，都是三十不到，就进阶化神，但他们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而阁下就不一样了，阁下至少还算是我的师侄，可以算作是我历经千辛万苦，才亲自从庆州发掘出的浑金璞玉啊……”
嗯……这样一来，就算在外晃荡了那么久，师父也不会骂我了吧？而且，“姬无命”这个名字，是我想多了吗？依林拂卿的性子，应该不会随便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吧？
谢尘嚣眯起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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