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阿尔芒公爵来说，单靠探查之风，连大概情况都难以推断。
第一次来此地时，他估计现场至少有三种神力。但由于战斗已经结束了好几个小时，数道神力交错杂乱，极难分辩。
他只判断出了其中有一个来自“命运之神”，还有一种神力则来自他最熟悉的“风之神”。
而根据埃里克的描述，伊始之兽正是风之神系。
但是，那股命运之神神力的主人，也就是阿尔芒追查的“初代”，却全程没有出现。
最终，阿尔芒也只能推测，要么初代在这三人未知的情况下露过面了，要么初代其实就隐藏在三人之中，不是那个安托万，就是夏尔。
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眼前的鼠疫帮帮众在说谎。
想要验证谎言并不困难，他大可以等到天黑，再化身德·洛佩兹找到埃里克，换种方式重新提问一遍。
这样看来，调查的方向又回到了鼠疫帮。
“你的委托完成得非常好，埃里克先生。”阿尔芒说着，转身走向大路，“现在，跟我一起回你们的俱乐部看一眼吧。”
“您亲自去？”埃里克有些惊讶。
“当然。”阿尔芒肯定道。
他大步流星来到马车前，用手杖随意地扫开路面上的石子，纵身跳入车门，身手矫健。
这种时候，人们才会记起西堤现任的世袭公爵，是一位年仅三十岁，身体康健的神谕者，而非五年前那个只能生活在轿子中的老公爵。
埃里克也跟着上了马车，他本想坐到公爵对面，却被公爵招呼到身边坐好。
在克洛维王国，与主人同乘时，客人或下属一般坐在对面。因此，在埃里克看来，公爵此举明显是对自己信赖且欣赏有加。
埃里克暗地里不免心花怒放。
“那位安托万先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向车夫下命令以后，阿尔芒问道。
“安托万！”埃里克接过话茬，“要我说，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可怜人。”
“可怜人？他怎么了？”阿尔芒故意面露关切。
“他的记性很差。”埃里克摇头说道，“总是这一天忘记头一天的事情。”
“那确实够可怜。”阿尔芒深深地叹口气，“世人常说，记忆是人的灵魂。这也是为什么有人认为，百神其实只有九十九位，因为记忆之神与灵魂之神是同一位。”
埃里克连忙殷勤附和，“他确实像个失魂落魄的可怜人。”
“他长什么样？”阿尔芒问道。
埃里克将安托万的样貌简单描述了一番。
阿尔芒顿时对这位可怜人失去了兴趣。
很显然，这个样貌与教堂里那位下属描述的形象完全不同，除非有什么特殊能力作用，否则基本排除了是初代的可能性。
阿尔芒突然觉得自己干的活有些不切实际，他像是将手伸进漆黑洞口捉蝎子一样，在对危险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蒙着眼睛调查。
很有可能，他已经将自己置身于死亡的险境当中，自己又浑然不觉。
想到这里，阿尔芒对魂之主杰拉德的恨意越发加深。
那家伙掌握着唯一的联系手段，却不肯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汇报给“上头”。
至于血之主罗格朗，虽然表面上很积极，实际上却是个比魂之主还靠不住的家伙。
“那位夏尔先生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阿尔芒又问道。
听公爵问起夏尔，埃里克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这幅神情转瞬即逝，却被公爵看在眼里。
“他是我们帮派的新人。”埃里克顿了一下说道，“别的我就不清楚了。”
“这么说，你不算很了解他？”
“可以说刚认识不久。”埃里克不动声色地回答。
“那他的长相呢？”
“他脸上涂着油墨，公爵大人。”
“涂着油墨的人在西堤可不少见。”阿尔芒耸耸肩，“他多高？”
“和我一样高。”埃里克想了想答道，“也和我差不多瘦——您见到他就知道了，公爵大人。”
这番描述引起了阿尔芒的注意。这个体型和他在小教堂内听到的差不多。
这样一来，无论如何，自己都必须亲眼见一见这个新帮众。
“很好。看来我势必要与这位夏尔先生聊一聊了。”
听了这话，坐在旁边的埃里克，内心隐隐感到些许不安。
他今天并非第一次与公爵见面，在他的记忆中，阿尔芒公爵总是面容平和，仿佛从来都没什么波动，甚至让埃里克怀疑他没有悲喜情绪。
作为西堤的统治者，阿尔芒公爵和上一任老公爵一样，以勤政爱民著称，并与鼠疫帮俱乐部关系良好。
这样的一位公爵，在说起克莱蒙大人时，声音居然透着一丝几乎微不可查的颤抖。
难道公爵与那位神秘的克莱蒙大人之间存在什么关系？
好奇心像只钻进埃里克领口的爬虫，撩拨得他内心发痒。
但是，一想起克莱蒙大人那天傍晚的眼神，刚刚冒出头的萌芽就又一次被自己瞬间掐断了。
刚刚出现的好奇心，包括方才因为钱财心花怒放的贪婪，都被绝对的冷静彻底浇灭。
三天前的那个傍晚，夏尔手中的剑刃架在埃里克的脖子上。他持剑的手没有发力，身周也没有任何神力的气场，看上去分明与普通人无异。
但是，他那没有任何神光的眼神，让埃里克终身难忘。
在那束凌驾于神明的目光锁定下，埃里克没有受到任何外力，却被崩塌的内心抽干了力气，瘫倒在地。
……
公爵的马车一路畅行无阻，很快就回到了中央城区。
埃里克下车以后，向着车门深鞠一躬，随后转身钻进人群，穿过广场，走进地下通道的偏僻铁门内。
马车停靠在原地。阿尔芒闭目养神了一会，又翻出车夫每天早上放在车里的《王国晨报》，以求阅读解闷。
「克洛维城的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有人借着抗议新税收的名义煽动阴谋，此等无耻之徒的行径动摇不了伟大的克洛维王。」
阿尔芒翻了个白眼，将报纸丢到一边。
这种新闻他已经见怪不怪，在他看来，新出台的谷物税是顺应众神的需求，克洛维的居民一定不会有异议。
又过了一会，埃里克的身影出现在广场对面，并向着马车处赶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身材壮硕的帮众。
埃里克遗憾地表示，自己只带来了“老实人”安托万先生，至于夏尔，经过他的打探，似乎是去了卡莉斯塔府上做委托。
阿尔芒显然对这位看起来热情憨厚的安托万没什么兴趣。他一眼就看出对方绝非“初代”。
听完埃里克的话，他便打发二人自行去公爵府领赏了。
“卡莉斯塔府么……”
二人离开以后，阿尔芒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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