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送往迎来
寂谈问道：“那么霍檀越的三不乐是哪三不乐？”
霍振翮道：“一则谈上人行事诡秘，多有隐瞒，令在下难以看清你的用意；二则未睹《四方天王颂》全貌，令在下心痒难搔；三则傅题傅文胆不日将在扬州办什么劳什子宴席，今日你我二人的手下败将全都是傅题的座上宾，而你我这样有真材实料的硬手，他却一概不请。”说着，他扫视众人，狂傲睥睨的气势溢于言表。
闻俱听了这话，却没有反驳。他沉默片刻，对霍振翮一拱手，道：“今日之耻，来日闻某必数倍奉还。还望霍少侠保重身子，可别忽而暴毙！”说罢，他拉着程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铁佛寺，任明诚如何挽留也无用。
山西荣老太公伉俪曾做霍振翮的东道，彼时霍振翮化名“贺某”；他在荣氏伉俪面前露了几手高明功夫，加之他一口北方口音，令二人心生亲近之感，是以也没有盘问他的来历。后来霍振翮突然排众而前，暴起伤人，令二人既尴尬，又恼恨。荣老太公生怕明诚怪罪自己将不明身份的人带来寺内，是以虽然深知自己不是霍振翮对手，但排场却要做足。他右臂一抖，将缠在右肩的链子枪抖得笔直，然后抄在手里，对霍振翮怒喝道：“好你个霍氏强贼，亏得老夫误以为你是武林同道，带你来铁佛寺见识一番，你却不识好歹，逼走述剑馆的二位高士。今日你我之间必有一个要躺着出去！”
霍振翮莞尔道：“在下先前借住在荣老太公府上，叨扰了贵庄的几份酒饭，那可真是抱歉得很。荣老太公既然说我们之中必有一人要躺着出去，那霍某也无话可说。请进招吧!”
荣老太公今年已经七十有六，早已过了与人动刀动枪的年纪，兼之又是富家翁，在乡里颇有宅地，养尊处优，一手链子枪功夫虽然没有丢掉，却也已有二十多年未曾应敌。他强撑场面，向霍振翮这样的一流高手挑战，心下先自怯了。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向明诚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然而明诚看完他的这番表演后，却是一言不发，袖手旁观，令荣老太公额头见汗，不知如何收场。一旁荣老夫人也是踌躇不已，想提起手中龙头杖给丈夫助阵，却又觉得此事太过荒唐。
荣老太公见自己下不来台，无法可想，叱喝一声，链子枪甩动起来，向霍振翮连连进招。他这一手链子枪不但是童子功，更是实战中锤炼出来的武艺，此刻使出，大殿上处处枪影、遍地银光，端的厉害。
霍振翮在枪影包围中却丝毫不惧，他右手举刀立于眼前，说了声“得罪了！”看似行礼，实则摆出一个起手式。下一瞬间，他右刀荡开袭来之枪，左刀一引，将链子枪的长链缠在了刀上。霍振翮扎下马步，用力一拉，荣老太公未及撒手，被他拉到身前。霍振翮飞起一脚，将荣老太公踢得倒翻一个筋斗，落在天王殿外，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荣老夫人见丈夫受创，心中悲愤，正欲上前厮拼，却看到丈夫从殿前地上摇摇晃晃站起，只见他气息平稳，似乎毫发无伤。霍振翮微笑行礼道：“二位前辈，连日来承蒙照拂，如今闹到这步田地，是霍某情所不愿。然而当今武林唯鹿鸣盟一家得鹿，以致狐鼠当道，而使狻猊寤寐、骐骥喑声，这更是霍某不愿看到的景象。是以非如此不能振聋发聩，振作天下豪杰的心志，令他们再起逐鹿之心。二位且请早回，他日霍某侥幸不死，则定当到庄上拜见赔罪。”
荣氏二老见霍振翮行手下留情，也是颇为出乎意料之外。荣老太公对霍振翮点点头道：“霍少侠，你这个人的确很难让人理解。”说罢向着明诚一揖，就和妻子一起离开了。
霍振翮喃喃自语道：“换做一十四年前，我这样的言行，也不过是庸人所为；五地三家、不败十锋，雄集一时之盛……”说着他看向明诚道：“明诚方丈，贵宝刹私藏的武籍已经落入冥愿之手，而谈上人与这位小兄弟既然有收集《四方天王颂》的雄心，在下也乐见其成。却不知尊驾可有把握让他们归还贵宝刹的武艺？”
明诚眉间阴云密布，冷然答道：“尔等三人今日做下种种恶行，令本寺颜面无光，贫僧忝为方丈，只有率领众寺僧与你们拼死一战，除魔卫道，说什么也要让‘持国心津’功法留在本寺。”
霍振翮与寂谈相视一笑，说道：“拼死一战大可不必，没得折损了这许多僧人的性命……我倒有一物想要向明诚方丈暂借一回。”
寂谈也合十点头道：“可巧老僧也有一物要问明诚方丈相借。”
说着，二人以雷霆万钧之势左右夹攻明诚。明诚身边的护法僧还未及反应，就发现自家方丈已经被强敌包夹，为人所制。只见霍振翮抓住明诚前心气门，寂谈伸指抵住明诚后背死穴。二人一旦内力倾吐，则明诚非死即伤。
霍振翮望天打个哈哈，说道：“所借之物说来简单，便是方丈项上这可清洁溜溜的人头！”
仇竹生自入铁佛寺以来便捏着一把汗，生怕寂谈不敌鹿鸣盟众人，则自己殃及池鱼，性命危殆。眼下之局却变成己方突来强援，接连逼走对手。仇竹生见形势逆转，性子中幸灾乐祸的恶意勃然而发，也开始叫嚣起来：“喂喂，殿外和尚听着，识相的就让出道来，否则小爷拿你们住持的脑瓜当夜壶！”
霍、寂、仇三人挟持着明诚，一路走下铁佛寺山门，铁佛寺僧众一直紧紧尾随。霍振翮大喊一声：“立即给老子退后一百步，否则便令尔等住持即身涅槃！”
僧人们面面相觑，没有人动。霍振翮将“刻情”刀拔出，架在明诚脖子上，刀刃极为锋利，虽然只是轻轻接触明诚的肌肤，却立刻就有一条血线顺着刀身流了下来。众僧看到方丈见红，只得一边怒骂一边后撤。霍振翮一掌将明诚击向众僧，施展轻功，与寂谈一起抓住仇竹生，并肩向林间逃去，还不忘回头对明诚说道：“明诚方丈，多有叨扰，后会有期！”
明诚在与寂谈交锋时已受了内伤，如今又挨了霍振翮一掌，内息激荡，一口鲜血似乎又在喉头翻滚。他目光阴冷，注视着三人消失在林间，喝阻住想要追击的僧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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