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过,兄弟。”
听人言,被挤到后边,季蝉仍是手提长剑,眼看轮换上来同袍,将赵人尸首越过胸墙,扔下长壁,耳中金铁交鸣,惨叫厮杀声回响,兀自浑身紧绷,呼吸急促,缓不过来。
“五百主,换我等下壁矣!”
陈力近身拉扯,附耳喊道。李喜亦是呼喝,命季蝉,风坚率部下壁。
明媚阳光,及身暖暖,随着众人,季蝉走下长壁,只觉脚下发粘。低头细看,只见鞋底血污如浆,稠似黑漆,在石阶上拉出丝来。
走下长壁,顺路默默向后行走,忍住背心疼痛,边走边掏出随身葛布,小心擦去长剑上血迹,见剑刃上竟有缺口,心中木然,擦净剑身,缓缓收剑入鞘,抬手又抹了把面上汗水,手背左一顺,右一顺捋过唇须,面上血污变形,换了花样。陈力扭头一见,忽咧嘴发笑。吴大加快步伐,跟上扭头一看,亦是乐出声来,笑声一起,顿时一扫闷闷,如获新生矣。
壁后一个个圆木搭建,用以防箭凉棚下,民夫,备战士卒皆是无语看着。空地上军阵中,持盾短兵,拄弓材士,默默目视浑身浴血,不到小半个时辰,便络绎退下士卒,见其有说有笑,又莫名心中振奋。
长壁上十都尉皆换新队后,壁上战力又强,攻壁赵人死伤愈快。赵人前军各都尉催军急攻,密密麻麻甲士争相爬城,箭阵愈推愈近,射击守壁秦人,令秦人死伤激增。
左庶长王龁巡守长壁之上,眼见壁前赵人聚集,其势汹涌,又听数都尉请壁后援射,便是命随从军吏,向壁后箭阵,发信援射。传令军吏,立刻抽出身背两杆小旗,来到壁后,向壁后箭阵挥舞小旗。
主掌壁后箭阵中军校尉立时领命,下令箭阵援射壁前,又命盾手预作防御。立于壁后箭阵中一万材士,立时取箭搭弦,弓如满月,射出利箭,嗖嗖之声连成嗡嗡一片,紧接着又取箭射,连续不断。
季蝉等下壁士卒,一见箭阵放箭,忙是拔腿向后方营垒奔走,远离赵人一箭之地。风坚众人走在前头,亦是拔足狂奔。
一片片箭雨腾空而起,越过长壁箭棚,直落赵人攻壁军阵。
忽感天光一暗,望见乌云般飞矢从天而降,赵人纷纷举盾结阵避箭。然中箭者仍是躺倒一片。攻壁军阵被一阵箭雨分割、压制,攻壁之势为之一顿。赵人迅即分出箭阵,抬高射角,越过长壁吊射壁后。
壁后秦人箭阵见敌飞矢,立时短兵举盾,材士躲于盾后。然仍有中箭者哀嚎一片。
跑出一箭之地,季蝉等人,望箭颤抖,又放慢脚步,向后方自军营垒走去。身后哀嚎声是如此刺耳,一群人却再未回头。
营中,庶子方盼一见公大夫与众军回来,便是心中欢喜,晃出营门,守在营门前中军军吏,未去拦阻。待看清回来之人甚少,公大夫浑身血污,方盼立时便愁眉苦脸,竟是眼中有泪。季蝉走近,一把揽住方盼肩头,一同回到营中。
“午饭已煮好。”
方盼语带哽咽道。
“吃。”
季蝉大喊一声,放开方盼,任其去忙。自己则走去营帐。
陈力、吴大等人皆是跟随。季蝉进账,便是手扶长剑,仰面卧于榻上。见众人站满帐内,便道:
“去吃饭。我小睡。”
“五百主,可好?”
陈力蹲到榻前,急切问道。
“好。只是困,想睡下。”
季蝉眨巴着眼,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陈力面上,示意其去吃饭。
见五百主只是想睡,众人便是离去,皆是疲惫不堪,想着吃过便是睡,不知何时,又会轮换上阵。
待帐内一空,季蝉闭上眼,咬牙忍住背心疼痛。回忆方才被赵人撞翻在地霎那,背心顶到,不想竟一直疼到此时,忽眼前浮现二毛双眼颤颤之状,不由悲从心生,两行浊泪顺眼角滑落鬓毛之中。
长壁激战,血流成河,双方飞矢穿空,遮天蔽日,呼啸索命。秦人壁后箭阵援射,迟滞赵人攻势,长壁上攻守双方胶着在一起,死伤惨重。
西山口,赵括军仍不断进入山谷,数千辆满载食物,草料,箭矢,弓弦,伤药马车,上十万背负沉重包裹民夫、杂役与中军士卒混杂在一起,沿路向山谷中行进,队伍络绎数里长。
山谷中,赵括站在方造就的中军望台上,眺望长壁激战,意气风发,再次传令,命前军急攻秦壁。又命后军严阵以待。中军立栅为垒,插旗为营。各军辎重马车,运物民夫,皆在军吏指引下,在中军营垒中,依划定之地,停放驻扎。中军营垒里,救治伤兵的帐篷中,满是嚎哭之声,闻之令人心碎。赵括面色因之阴冷,破敌之意愈坚。见营中有民夫生火做饭,赵括立时唤过军吏,命不得生火做饭,军中午餐皆冷食,破秦之后,夜饭酒肉管够。
将令一下,军中皆冷食。赵括却是不离望台,不用午食,又推却军吏送上饼肉,只饮水一杯。裴封一旁低声劝道:
“请将军稍食。”
“吃不下。”
赵括低声道。裴封默然,不再多说,忽见赵括面色愈沉,裴封随循其目光望去,只见前方并无异动,又细看,发觉不对,便是出声道:
“将军,前军箭矢稀疏,为秦人所压。”
“嗯。去问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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