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要紧关头，陈羽反而冷静下来，他知道，这时候去狡辩是没用的，一个白役，凭什么反对一名绿袖经过调查之后的发言？
他吸了口气，半真半假地答道：“诸位大人，卑职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最近气力增长了不少，与那马三打斗之时，总觉得他出拳极慢，随手就化解掉了。”
那个绿袖微微愣了一下，目光偏向柳宗南，后者面无表情，沉声道：“你过来。”
陈羽知道，在场的连银袖都有两名，他们的武者境界必然不低，起码也是四五境的强者，要强行逃脱肯定是不现实的，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柳宗南抓过他的手腕，将四指扣在脉门上，闭目不语。
大堂里一片安静。
过了一会，这名官居五品的督司突然笑了起来：“你都已经下境后（期）了，居然自己还不知道么？”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也发出轻笑。
普通百姓见识短浅，大多也不通什么武者之道，就像当初马三，明明觉醒了武者资质，却也是多方打听才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而达到一境之前，能否获得修为基本看命，所以，像陈羽这般拥有了修为而不自知的实在常见。
徐渭听了，不由大笑着拍了他后背一把：“好小子！有这种事居然瞒着老子。”
陈羽知道自己是白担心了，原来众人只不过是想看看他是否真的已经获得了习武资质，哪里会联想到一个不到一境的年轻人会跟罕见的强烈煞气有关系。
这些身经百战的破煞人来之前忧心忡忡，到了平拱县之后却发现风平浪静，本身就觉得惊喜，见到一名白役拥有了习武资质也感到高兴起来，毕竟这就是破煞司未来的后备力量。
只有不苟言笑的唐松梧还板着脸，问了一句：“你能自行将修为提升道下境后，如此资质可入武院修习，还愿留在破煞司当差？”
此言一出，众人又安静下来。
的确，武院收取学员主要看资质，凭一己之力哪怕只到了下境中，个别人只要下境前，都已经算是达到了入院门槛的。
可在场众人的心思就不同了。
柳宗南身为一州督司，自然希望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能加入破煞司，特别是陈羽谈吐得体，遇事冷静，甚是符合他的心意，他心底是不院将这年轻人放走的。
徐渭的反应更直接，他手下出了个好苗子，当然想要好生培养，以后便可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可入了武院前途光明，他又不好直接反对，此时站在那来回摩挲着络腮胡，一脸便秘的样子。
其他人更是觉得这年轻人不可能拒绝这个选择，毕竟在同等条件下，多数人会选择入武院，上朝堂，成为手掌实权的官员，而不是留在破煞司干一个整日同阴物打交道的危险差事。
可他们不清楚，这对陈羽来说根本不构成一个选项。
留在破煞司，诛灭阴煞，获得修为，比那常年累月的辛苦习武性价比高多了啊！
于是，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抱了抱拳道：“陈羽当年走投无路，进了破煞司的衙门，承蒙唐、徐两位大人照拂，岂能忘恩负义？我只愿留在此处，跟随徐大人为民除害。”
“哈哈哈哈哈。”
柳宗南抚掌大笑，“你们瞧瞧，我刚才就觉得这年轻人有一股灵气，你们还不以为意，现在知道了吧，人家不仅勤快伶俐，还有此等心性，松梧，徐渭，你们要好生培养啊。”
唐、徐二人立即点头称是。
柳宗南又说：“那我就擅作主张，将陈羽提为一等白役，与班头同等待遇，你们没意见吧？”
两人又是连称不敢，徐渭轻轻拿手碰了碰陈羽。
后者明白意思，赶紧拱手道：“多谢柳督司。”
这样一来，他每月就可以拿到六钱银子，生活水平直线上升。
徐渭见柳宗南点头，有意在众人面前让陈羽表现，便道：“诸位大人来的路上押了几只盘桓在附近的阴煞，现拘在牢里，你去处理掉，以你现在的水平，应当不需要我跟着了吧？”
陈羽知道他的想法，在心中暗暗感激一番，点头应下，便要离去。
这时候又有一名外出打探的蓝袖回来，见到陈羽，不由地咦了一声。
“你不就是昨天夜里大呼小叫的那小子吗？”
正堂内又是一阵哄笑，陈羽老脸一红，赶紧溜了。
来到监牢举目一望，发现原本空空如也的牢房里竟然被塞进了五只形态各异的阴煞，不愧是州府来的专业团队，一出手几乎就将附近山野小路上滞留的阴煞清了个干净。
面对形貌狰狞的阴煞，陈羽兴奋地搓了搓手。
……
京城，五方司监天阁。
周杀按着腰刀坐在堂中，脸色很不好看，周围的一众术师战战兢兢，腔也不敢开。
“陆老儿呢，怎的还不来，你们赶紧叫人去给本公催来。”
周杀官居一品，有公爵在身，深受皇帝信任，哪怕是三省六部的大员见了他也要礼敬三分。更不提五方司这些后勤人员了。
见他语气严厉，虎目中更是杀气凛凛，有人立马就往外跑去。
不过，就在这时候，有个须发结拜的老头儿笑眯眯地走进来，将其余人等挥退，也算是给他们解了围。
“公爷，因何大动肝火呀？”
来者正是五方司的监正陆有道，从三品，无爵位在身，不过身为五方司的掌管者，负责朝廷所有暴力机关的特种物资研制和配给，其实地位并不低，特别是在兵部、缉凶司这等地方。
“嘿。”周杀瞟了他一眼，凶巴巴地问道：“姓陆的，我来问你，前日你告诉我绫州平拱县煞气冲天，有大凶之物出世，结果呢？我的人去了，方才传讯回来，一切如常，你作何解释？”
五方司平素与破煞司打交道不少，大多数破煞法器都是由他们监造，尽管陆有道官职品位不如周杀，倒也不甚畏惧，嬉皮笑脸道：“周大人有所不知，这望气钵乃是借帝室龙气推演天灾人祸之物，但世事无常，哪能全部作准的。”
周杀嘭地把桌子一拍，不快道：“说得轻巧，你陆老儿不过说了一句话，本公可是派出了两名金袖，还有绫州府的半数人马星夜奔赴平拱，莫非你觉得我们破煞司之人都闲得发慌么？”
陆有道笑呵呵地给对方茶盏里添了些水：“公爷莫气，老朽这几日用望气钵察看了数次，您猜怎么着？”
周杀把目光偏了过来。
“那弥天煞气先是缓缓收缩，化为了一颗凝重如实的墨点，最后，消失不见啦。”
这位破煞司的大都督也明白了其中异常，皱眉道：“你的意思是……”
“嘿，从情状上看，应当是被什么东西给收了。”
此时，周杀脸色的怒色也消失无踪，知道此事非比寻常，沉声道：“陆大人觉得……”
陆有道啜了一口热茶：“只怕有灾星降世，不可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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