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顾深的电脑就被收走了，项目组成员资格被剔除，连公司门禁权限都被取消了。
名义是泄露公司机密。
离开公司的时候，一路上的人或指指点点，或者白眼相加，和被开除没什么区别。
在家窝了几天，顾深又成了无业游民。她一个人坐在公园里，拄着脸看大妈们的广场舞。
立秋之后的温度立竿见影的降低，这几天更是急转直下，与之相反的是顾深心里的焦灼。
虽然那天艾亦沉提前告诉她可能发生的事，但这一刻真的临的时候，还是很憋屈。
如果那时候听了艾亦沉的话出国，现在也不至于这么难受吧。
这几天林安安和徐芷的轮番过来安慰。不过对于当事者来说，再多的安慰也是洒洒水，顾深需要的是一场洪水，一场能够洗刷她冤屈的大洪水，最好再冲走那些小人。
与顾深的无所事事相比，艾亦沉一直在连轴转，好几次顾深都睡了一觉才听见对面门响。
那天他说让她给他时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他，就想他相信她一样。
顾深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忙，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她想自证清白，但现在连公司都进不去，何谈收集证据。
除了徐芷打听来的那些皮毛之外什么都不知道，明明当事人，还不如旁观者。
这天夜里，顾深从梦中惊醒。
黑暗里，摸到床头的手机，时间显示两点四十。门口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电梯声，在静谧的夜里十分清晰。
艾亦沉回来了。
这是获得消息的唯一机会。顾深嗖得一下跳下床，打开大门的一刹那，她愣住了。
在她的印象里，他一下身姿挺拔，就连坐在沙发上也是直着腰板。
可现在，他微弓着背，靠在墙上，西装外套随意捏在手里，衣角耷拉下来垂在地上。
没料到顾深会在这个时间冒出来，艾亦沉显然也惊讶了一瞬，随后站直身体，嗓音微哑，“怎么还没睡？”
几天不见，他整个人瘦了一圈。不知怎的，蓦地就红了眼睛。她不答，回身轻轻带上门。
然后低着头走上前，讷讷说了句，“睡不着。”
艾亦沉以为她是担心项目组泄密的事，轻声道，“再坚持一下，就快有结果了。”
顾深没说话。
昏黄的楼道里，艾亦沉抬手揉了下她乱蓬蓬的小脑袋，“别担心了，回去睡觉吧。”
顾深仍然低着头，脚下不动。
“可以告诉我吗？”细细的声音带着恳求。
感应灯暗了下去，随着一声轻咳，又亮了起来。
凉气从楼道口透进来，短袖里的单薄身板有些颤抖。艾亦沉抬手把外套给她披上，带得她又贴近一步。
许是这宽大的外套太温暖，又许是窗外的太撩人，顾深鼻头一酸，伸手抱住了他结实的腰身。
艾亦沉一怔。
终于发现胸前小人儿的不对劲儿。
他沉默了会儿，柔声问：“怎么了？”
“我想帮你，嗯……帮我自己。”闷闷的鼻音响起，“我不想你一个人这么辛苦。”
艾亦沉心中温热。想起初见时对他的避之不及，到如今的主动靠近。
他无声的笑着，四肢百骸仿佛又有了力量。
为你，多难都不辛苦。
“对我来说处理这个不难，也不辛苦。”他说。
骗人！她都听说了。
顾深把头埋在他胸口像只耍赖的猫咪。
今天，费了牛劲的徐芷终于从她老公欧劲飞那打听出来：因为项目核心方案被泄露，竞争对手已经抢在华盛前面，现在损失的不仅是华盛，还有ACS。
根据合同条款，过错方在华盛，所以ACS很可能跟华盛追责，那么华盛最终可能面临几亿的损失。而华盛一旦状告顾深赔偿，顾深拿不出钱，这辈子就只能到监狱里度过了。
现在这件事已经过去半个月，如果华盛拿不出有效的应对方案，就是大王神仙也救不她了。
可之前被泄露的方案是三大公司聚集数十人历时几个月完成的，要想短短几日再拿出一份，谈何容易？
顾深急地想上吊。想找人证实，艾亦沉的电话是助理接的，而助理一问三不知。
后来她又打电话给赵瑾航，赵瑾航忙得也只回了她一句相信艾亦沉。
顾深想了一天，越想头越大，越想心越乱。她不想倾注这么多人心血的项目泡汤，更不想好不容易有点进步的自己囹圄半生。
顾深越想越委屈害怕，不由自主地收紧手臂。
“我不想，坐牢。”
“……”
艾亦沉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不告诉她就是怕她胡思乱想，没想到弄来弄去还是这个结果。
他轻轻环住她的肩。
“有我在，你不会的。”
十分钟后，艾亦沉在厨房热牛奶，顾深坐在艾亦沉家的沙发上看他。
黑色衬衫剪裁得体，让他看上去更加清瘦冷峻，朝这边走来时，显出完美的腰身。
只是很奇怪，明明他腰背笔直，却隐隐透出一股疲惫。
顾深不忍再看。
“把这个喝了。”艾亦沉把透明杯子放到顾深前面的茶几上。
顾深接过，稍微有点烫，拿在手里取暖倒是合适。
艾亦沉坐在她旁边，双臂放在双腿上，身体前倾。
刚才没发现，现在明亮的水晶灯下，她才看清他眼中的红丝，还有唇边淡青的胡茬。
他双手交叉，斟酌着：“关于这件事，我从没有问过是不是你。”
顾深点头。
“所以我才担心。”她接道，“除了保卫部收走电脑时问了我几句话外，其余任何时间任何人都没给我解释的机会，包括……你。”
最后这句声音很小，听起来有点孩子气的抱怨。低垂的睫毛翩跹，藏住一双湿漉漉的眼眸。
艾亦沉心神微动，很想捏捏她的小脸蛋，再揉揉她神奇的小脑袋。
可他没这么做。
“别人不问是他们根本不关心是不是你，我不问，是因为我知道不是你。”他眼神诚恳专注，一字一顿道，“深深，不一样的。”
顾深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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