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当初为了一个于谦,却不惜与自己决裂?
可惜了,这小子要与自己为敌,就只有死路一条!
王林与王振的对话,沈忆宸自然是不知,他坐着马车返回了公府。
见到沈忆宸情绪低迷的模样,陈青桐关切问道:“夫君,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放心吧。”
沈忆宸尽量装作一副如常模样,官场上的是是非非,他从来都不会带到家中,让陈青桐与母亲担忧。
“真的没事吗?”
陈青桐目光炯炯,知夫莫若妻,更何况沈忆宸就差没把低沉二字写在脸上。
“就是遇见赵鸿杰后,得知了一位故人逝去,心中有些伤感罢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夫君别太难过。”
“嗯。”
沈忆宸点了点头,然后顺势走到陈青桐跟前,与她轻轻的相拥了一下。
“夫君,再过几日就是新年了,据说今年的正旦朝会要远超历年,得提前想好给陛下的祝词。”
明朝每逢大年初一,便会举办一个“大朝会”,也称之为大礼朝会。
加之明朝的大年初一叫做正旦节,于是乎这个大朝会,便命名为正旦朝会。
单从名字中的“大”就能看出来,这个朝会的规模,要远超寻常的日朝会。正常情况下,这一天京师文武百官以及外国使节,均得入宫向皇帝拜贺新年。
而正统十二年的正旦朝会,为了消除近年来各地天灾的影响,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不仅仅京师官员要入宫拜见,地方州府部分官员都得入京参与,人数将多达万人。
身为朱祁镇钦点的三元及第,沈忆宸自然得献上一份华丽的贺词,来彰显大明文风鼎盛。
可沈忆宸踏入仕途后,便出镇山东治水,并未参与正统十一年的正旦朝会。加上今年规模又远超往届,沈忆宸更得精心准备,以防引发皇帝的不满。
“我知道了。”
对于贺词这玩意,沈忆宸感觉就如同给嘉靖帝的青词一般,一堆华丽辞藻堆砌的废话,于国于民毫无意义。
但官场就是如此,哪怕明知这属于“不问苍生问鬼神”的范畴,你也得尽力配合。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妾身差点忘记了。”
陈青桐说罢,就转身从书桌上拿过来一封拜帖。
“这是夫君下午不在之时,高阁老命人送过来的一份拜帖,你打开看看吧。”
明朝阁臣中,只有一人姓高,那就是高谷。
沈忆宸虽然曾经在高谷手下任事,但与他的关系可以说互相对不上眼。仅在离开东阁的那一天,双方推心置腹的说了一番话,算是保留了体面。
可哪怕如此,沈忆宸与高谷也并无任何私交,他怎么会给自己拜帖?
带着这份疑问,沈忆宸打开信笺,上面写着杨溥年后将运棺归葬于湖北老家,邀请他前往杨府共同祭奠一番。
“杨阁老仙去乃朝堂一大损失,夫君身为翰林回京,于情于理当前去祭奠。”
陈青桐看到拜帖内容后,轻声说了一句。
杨溥在正统朝文官里面,地位资历是毋庸置疑的。逝世当天就连明英宗朱祁镇都为他辍朝一日,文武百官前往杨府祭拜。
沈忆宸是翰林晚辈,并且还在东阁历练过,没在京师还无所谓,如今回京都不去祭奠杨溥会遭人话柄,更何况还有阁臣高谷的拜帖相邀。
“嗯,我明日便去。”
沈忆宸点头答应,心中却生出一股疑惑,高谷没必要用一份拜帖,来特意提醒自己要去祭奠杨溥吧?
看来想要弄清楚背后缘由,只有明日见到高谷后才能得知了。
正统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下了一夜的大雪把整个京师都银妆素裹起来。
按照拜帖上约定的时间,沈忆宸坐上马车前往杨府,却远远就看到高谷站在府前,同样注视着自己的马车。
“下官拜见高中堂。”
下了马车后,沈忆宸恭敬的朝着高谷行礼。
不管以前如何不对付,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日后大概率得同堂共事。
“向北,许久未见,你变了许多。”
看着眼前的沈忆宸,高谷蕴含深意的说了一句。
这句话有着一语双关的意味,除了外表要消瘦黝黑外,沈忆宸的气质也与离京之时,有着很大的不同。
“人总要逐渐成长的。”
沈忆宸淡淡回了一句,自己确实不是一年多前,那个在高谷面前的东阁“实习生”了。
“是啊,人总是要成长的。”
“还记得吾曾说过,期望向北你归来之时,便是山东万民安康之日。”
“今日再见,已然功成名就,造福万民!”
高谷有些唏嘘不已,谁又能想到这个“离经叛道”的状元郎,真能完成文人三不朽中的立功。
“高中堂过赞,下官愧不敢当。”
望着沈忆宸依旧是副滴水不漏的模样,高谷注视了他片刻后,便蕴含深意的笑了笑,不再多言。
“向北,随我进去吧。”
说罢,高谷便转身踏入杨府,沈忆宸紧随其后。
进入府中,沈忆宸左右打量了几眼,相比较杨溥生前的地位权势,这座府邸就显得异常低调。
既无规格宏大的建筑面积,又无精美绝伦的装饰摆设,整体看下来仅仅与三四品京官宅邸差不多,谁能想到这曾经权倾朝野的杨元辅宅院?
不过这种朴素府邸,某种意义上也映衬着杨溥的性格。他为官一生谨小慎微不留把柄,缺少了诸如杨士奇、杨荣的鲜明性格,同样也缺少了一种敢于对抗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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